沿街叫賣糯米糖的老鐘頭
■歐陽躍親文/圖
糯米糖,一聽名字口齒就生津的一種糖,那是童年最甜的回憶。
在穿衣戴帽只有藍白灰三色的年代,生活的甜香味很少。至今我還清楚地記得,有一次我為了能吃上幾個老介福的餅,故意讓自己冷得病了一場,父親才奢侈了一回給我買來幾個薄酥餅。
叮叮殼、叮叮殼......每當村子里響起這抓心的響板聲,小伙伴們就如同聽到集結號一般,從各個角落沖出來,把賣糯米糖的貨郎圍了個水泄不通。最高興的是手上擰著塑料鞋、橡膠鞋底,拽著牙膏殼,提著雞毛鴨毛的小伙伴,因為有了這些東西,他們就有了換糯米糖的“資本”。但兩手空空的其他小伙伴們也很高興,即使聞聞那麥芽糖糅合糯米的甜香,心情也是無比歡暢。
以物易物,物資的缺乏讓所有看似垃圾的東西都做到了物盡其用。于是,平時攢這些東西就成了我們放??池i草之外的另一項重要任務。因為,攢到了這些東西就等于攢到了生活的甜蜜。有一回,貨郎的響板再次在村里響起,實在受不了誘惑的我跑回家,翻遍了所有的角角落落、嘰里旮旯兒,甚至爬進了老式的大床底下,也沒找到任何可以換糯米糖的東西。走進廚房,當我看見搪瓷把缸里已經擠得七扭八歪癟癟的牙膏殼,我動起了心思。牙膏還沒有完全用完,擠一擠還能用個一兩回,如果我現在就把牙膏擠空了,那不就可以名正言順把牙膏殼收歸我的囊里,拿去換糯米糖了嗎?想到就干,可正當我使出“吃奶的勁”把最后那一點白色的牙膏擠出時,不知道什么時候父親突然站在我的面前,黑著個臉。
挨揍是躲不過了,但最后父親還是將牙膏殼給了我。以痛換甜,我相信不少和我同齡的人也有類似的經歷。
忍著疼痛我歡快地跑向賣糯米糖的貨郎?;蛟S貨郎嫌棄牙膏太小,用刀比劃了半天,才將刀尖挨著那一大塊糯米糖的邊沿定住,拿刀的手還用手指抵住糖塊,好像一不小心就會滑刀,虧掉老本似的。小鐵錘敲得當當響,我的心也隨著那聲音忐忑起來。
“切多點、切多點!”我拼命地喊著,可貨郎的刀似乎有千斤重一樣,最后只切下薄薄的一片。
把糖拿到手里,我可舍不得一口吃了。先用兩手把糖拉伸成長長的糖絲,然后右手把糖舉得高高的,頭側仰著,嘴巴往上撅,張得老大老大,隨后才將糖絲慢慢放入嘴里。一邊吃一邊嘴巴吧嗒吧嗒,故意向“羨慕嫉妒恨”的小伙伴炫耀著。最后,直到把粘著糖香的手指吮吸了無數遍,這甜到心里的享受才算結束。
轉眼幾十年,物資的充裕并沒有改變糯米糖在我心中的地位,只要聽見那熟悉的“叮叮殼、叮叮殼”聲,我就會情不自禁地停下腳步,買上10塊錢。
為了童年的味道,我結識了老鐘頭,一個20多歲就開始在吉安城沿街叫賣糯米糖的老人。
從老鐘頭口里得知,在吉安城里賣糯米糖的都是豐城人,每年的下半年,他們就結伴來到吉安,租下農房,開始做糯米糖生意。
老鐘頭是吉安賣糯米糖元老級的人物,黑發變白發,挑子也換了幾副。幾十年風雨,吉安已然是他們的第二故鄉,糯米糖也成為了吉安的小吃。
東南西北中,生意人自然遵循著相互的約定,各自有固定的賣糯米糖的線路和熟客。每天早上5點,老鐘頭就挑著六十來斤的挑子出門了。他還是延續著傳統的賣糯米糖的方式———徒步兜售。他似乎平衡感特強,挑子根本不用手扶著,雙手的主要任務是用來敲擊響板的。挑子往肩膀上一搭,就像粘在肩膀上一樣,忽閃忽閃地顫動著。
老鐘頭常走河東這條線,走過井岡山大橋,來到河東的幾個菜市場和火車站,然后從吉安大橋走回河西。兜一圈,糯米糖就能賣光,天也黑下來了。
隨著食品的豐富,老鐘頭他們賣糯米糖的生意也越來越難做了。年輕時,從豐城老家到吉安來做糯米糖生意的有幾十號人,散布在吉安的各個縣(市),而現在,只剩下他們幾個老人了。
老鐘頭告訴我說,等哪天他走不動了,他也要撂下這挑子。因為,兒女們沒人接班。